年,世界级指挥大师小泽征尔,来到中国。他专程来听一位17岁姑娘演奏二胡曲。
听到一半,大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激动地说:“此曲只应跪着听。”
身边的翻译吓了一跳,赶紧拉他起来,不屑地说:“这不就是个流浪汉写的小曲儿嘛。”
小泽征尔却一言不发,他坚持跪着听完整首曲子。
听完后,他泪流满面。他说:“我根本不配指挥演奏这首曲子,这是真正的世界名曲啊。”
而这首天籁之曲,名为《二泉映月》,由瞎子阿炳创作。
瞎子阿炳,一个无锡的流浪艺人,他一生穷困潦倒,出生卑贱,爱好抽大烟、逛窑子,那双眼睛就是染上梅*才瞎的。
就是这样一个不堪、堕落的败家子,却创作了不朽的世界名曲,比肩大师贝多芬。
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传奇故事?
一个流浪汉,是如何成为音乐大师的?
01
阿炳原名华彦均,小名阿炳,无锡东亭人。
他一出生就是不被祝福的小孩儿。
母亲是个寡妇,父亲华清和是个道士。这两人冲破世俗,偷偷同居后,生下了儿子阿炳。
阿炳的出生,让母亲受尽了世人的羞辱。在他3岁多,母亲精神崩溃,自尽了。
母亲去世后,父亲华清和为了保全名声,把阿炳送到乡下老家,托付给族人抚养。
直到他8岁时,父亲才把接他到雷尊殿,收他为徒,送他到私塾念书。
但对于阿炳的身世,父亲却只字不提,只让阿炳叫他师父。
每天,华清和牵着阿炳的小手,穿过大街小巷,送他到私塾,放学了,又亲自把他接回来。
只是,比起读书,阿炳更愿意听师父吹拉弹唱。
华清和是无锡有名的琴师,胡琴、琵琶、玄子样样精通,尤其是琵琶弹得出奇的好,被人们称为“铁手琵琶”。
平日里没事时,他就抚弄那些乐器,如果阿炳没有去上学,必然坐在旁边听,两只小手托着腮,一动不动,听得很入迷。
他觉得师父好厉害,吹吹拉拉弹弹,就能让那些小小乐器发出悦耳的声音。
对于音乐和乐器,阿炳有着很多疑问,他的小脑袋瓜里装满了为什么,每天追着师父问个不停。
见儿子如此喜欢音乐,华清和很欣慰:学好了这门技艺也好,孩子将来总有个谋生的饭碗。
于是,华清和决定把毕生所学全部教给儿子。
每天,他抽出一定时间,安排阿炳学习各种乐器,对他要求很严厉。
阿炳在音乐方面极具天赋,学得如痴如醉。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尽管十个手指都磨出血印,手指碰到琴弦钻心地疼,可他硬是坚持练到伤口结了痂,形成厚厚的老茧。
吹笛子不仅要有长时间屛气的能力,还要有自动转气、换气的本领,只有这样吹出的笛声才嘹亮、绵远幽长。
为了达到要求,阿炳跑到河里,把头扎进河水里练习屛气;为了练习转气和换气,在数九寒天,他依然站在风口吹笛子;为了增加腕力,吹笛子时,他在胳膊上挂上铁环。
由于阿炳刻苦用功,19岁时,他就熟练掌握了琴、瑟、琵琶、鼓、锣、笛等乐器演奏技巧。音乐技能早已超过师父,超过殿里所有人。
这一年,阿炳正式参加道教音乐吹奏,常常技惊四座,又因他英俊帅气,便有了“小天师”的美称。
阿炳在与华清和相依为命的日子里,虽然以师徒相称,但是早已过成了父慈子孝的幸福生活。
然而,这种生活在阿炳26岁时戛然而止。
年,师父华清和因病去世了。去世前,他跟阿炳说出了他们的真实关系。
叫了二十多年的师父其实是亲生父亲,而自己居然是个私生子,这让阿炳心里五味杂陈,痛苦万分。
02
父亲去世后,阿炳继承父业,成了雷尊殿的当家道士,与洞虚宫火神殿的当家道士华伯阳轮流掌管香火钱。
雷尊殿的香火一直很旺。如果阿炳好好过日子,雷尊殿的香火钱足以让他衣食无忧。
可是,想起自己的出身,想起母亲的惨死,自卑和愤怒就不断撕扯着阿炳的灵*,心里说不清地疼。
这等隐私,阿炳无处诉说,开始借酒消愁。
浴池老板胡大海借机送上“关心”,阿炳不知胡大海关心的是他的钱财,便把他当成好人,跟他说了心里的委屈。
胡大海引诱阿炳吃了鸦片,还把他带到窑子寻开心。
阿炳吃鸦片上了瘾,一天不吃就浑身难受。雷尊殿的香火钱,都让阿炳换了鸦片。
自从吃上鸦片,原本精明帅气的阿炳,每天佝偻着身子,没有了精气神。流连烟花之地,又让他染上了梅*,视力严重受损。
走进了命运黑洞的阿炳,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一点小事都可能激怒他,发起脾气来像个疯子。
阿炳的样子,吓跑了香客。雷尊殿变得极其冷清。
吃鸦片,逛窑子,阿炳得到了短暂的快乐,换来的却是终生痛苦。
35岁这年,阿炳感染梅*的两只眼睛,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全瞎了。
曾经受人尊敬的首席道士,此刻变成了一无所有的瞎子。曾经在一起吃喝玩乐的酒肉朋友们,都离他而去。
直到这时,阿炳才悔恨不已。
他终于明白,抱怨除了让自己更痛苦,让坏人钻空子,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为了生存,瞎子阿炳只能手抱二胡,到街上卖唱。
但阿炳瞎眼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眼窝深陷,眼珠突出,全是眼白。他在街头卖唱时,人们都躲得远远的。
为了活下去,阿炳不得不寻求改变。
03
他去买了副墨镜遮住眼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
只是阿炳刚刚成为瞎子后,走路时常摔跤,每天都摔得鼻青脸肿,眼镜也被摔断了一条腿。没有钱换新的,他在眼镜的断腿上系了根细绳,松松垮垮地挂在了耳朵上。
多年后,阿炳在世人眼里一直是这个模样。
阿炳除了在街头卖唱,还常去茶馆、烟馆等热闹的地方,赚点散碎银子。
他发现,民间的八卦,社会上的奇闻趣事,都是人们特别感兴趣的东西。
这给了阿炳赚钱的灵感。
他把听来的八卦,都编成简短、明快、易上口的歌词,通过说唱的方式表达出来。
这下,驻足听唱的人越聚越多,阿炳破帽子里的铜钱也越来越多。
因为自己吃过苦,受过罪,阿炳更理解老百姓的心酸,他经常借说唱为百姓鸣不平。
有个地主恶霸,强奸未成年婢女,阿炳就编成歌词,到处说唱。恶霸的恶行引起群愤,他不得不向女孩儿家,拿出经济补偿。
阿炳的生活虽然很苦,但他正义感特别强,他不畏权贵,敢为老百姓说话,所以大家都喜欢他。
知道阿炳日子过得艰难,乐器店的老板华三胖经常免费为他修理乐器;阿炳吃不上饭时,饭店老板李喜福经常为他送上免费饭菜;下雨天阿炳赚不到钱,就有人为他拉场子,让他赚点钱。
受人拥戴的阿炳,还有着一颗追求卓越艺术的心。
只要听说有名师来无锡了,不管在哪里,他都要想方设法去拜访,去请教。
仅仅为了拉好《梅花三弄》,阿炳先后拜访过18位名师。
阿炳听说张步蟾琵琶弹得好,他就每天早早坐在人家门口等候,安静地听完,安静地离去。
张步蟾被阿炳感动,主动传授了他弹琵琶的心得。
阿炳通过遍访名师,虚心请教,不断学习和研究,不仅可以弹奏许多优美动听的曲目,还添了许多新花样,头顶弹琵琶,背后拉二胡,都被他玩得游刃有余。
精湛的琴艺,用心地说唱,让阿炳成了无锡的名人,也让他遇到了相伴一生的另一半。
雷尊殿旁边有个烟馆,阿炳经常去那里吃鸦片,董催弟是烟馆里的服务员,一来二去,两人认识了。
董催弟是个寡妇,曾经嫁过一个皮匠,生了2男3女。后来,皮匠因病去世,她一个人带着5个孩子,生活难以为继,就把孩子们都送了人。
两个苦命人惺惺相惜,又互相看对眼,便结为夫妻。
董催弟跟阿炳住到一起后,她就辞掉了烟馆的工作。
自从有了董催弟的照顾,阿炳的日子有了烟火气,人也精神了不少。
阿炳夫妇每天白天在无锡崇安寺说唱完,吃完晚饭,吃饱鸦片,再去城外火车站或旅馆等地方去卖艺。
夜很晚了,他们才会回到家里。
每次回家时,阿炳都会边走边拉曲子。
挣到钱了,他的琴声就愉悦欢快,如果没有挣到钱,他的琴声就悲苦呜咽。
那首著名的《二泉映月》就是在此时创造的,这是遭受苦难的阿炳誓与命运抗争到底的心境,表达了他对美好生活的热爱和向往。
然而,处于社会最底层的阿炳,还是没能逃脱命运的捉弄。
04
抗战时期,阿炳用唱词反对日本侵略者暴行,歌颂革命者英雄事迹,抨击汉奸走狗的不耻,讽刺了国民*统治者的腐败。
阿炳刚直不阿,遇到不平非要说一说,因此得罪了许多恶势力,经常找茬侮辱和打击他,最后断了他的音乐艺术生涯。
那天几个国民**官找到阿炳,要阿炳为他们伴奏,阿炳不肯,被搧了几耳光。
然后,他们以影响金融经济为由,禁止阿炳街头卖艺。
阿炳气愤至极,却无力反抗,只能默默咽下这屈辱。
可第二天,又发生了不幸的事。
老鼠咬坏阿炳心爱的二胡和琵琶了,他就觉得一切不幸都是天意,一怒之下砸烂乐器扔掉了,发誓再也不做音乐了。
阿炳从此一病不起,生活陷入了困顿,他只能依靠卖些治疗丹*的偏方,和妻子儿女的接济度日。
年,到处都是新气象,阿炳也盼来希望。
他随心而拉的曲子《二泉映月》,被邻居黎松寿无意拉起时,著名二胡演奏家储师竹正好听到,惊为神曲。
储师竹又听了阿炳创作的其他乐曲,他一时之间特别感慨,果然劳苦大众才是真正的艺术家,这些曲子简直是中华民族的音乐瑰宝啊!
不行,一定要把阿炳演奏的所有曲子都录下来,传给后人听,不能让这位音乐大师埋没了,不能让这么好的音乐失传了。
这么多年的付出得到专家的认可,阿炳一下子精神了许多。
可阿炳拉了几首后,感慨自己3年多没摸过琴了,生疏了,需要练3天再录制。
年9月2日,中央音乐学院的杨荫浏几位教授专程来到无锡,为阿炳录制音乐。
听了那首《二泉映月》后,杨教授急切地问,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阿炳不好意思地说,这是自己平日随手拉的曲子,没有名字。
得知阿炳经常在二泉池附近卖艺,杨教授说,要不叫《二泉》吧!阿炳摇摇头,广州有《三潭印月》要不叫《二泉印月》吧。
杨教授激动地说,叫《二泉映月》吧,最有意境。
从此,这首道尽世间辛酸的名曲,有了名字《二泉映月》
此后,阿炳又先后录制了琵琶曲《大浪淘沙》《昭君出塞》《龙船》和二胡曲《听松》和《寒春风曲》。
录音十多天后,已经病入膏肓的阿炳精神大好,他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明。
几天后,他接受了无锡牙医协会邀请,参加了文艺演出。
阿炳表演了顶弹琵琶《龙船》,又演奏了家喻户晓的二胡曲《二泉映月》,台下掌声雷动。
这是阿炳的第一次舞台演出,也是最后一次。
11月,黎松寿告诉阿炳一个好消息:中央音乐学院要为他举办二胡和琵琶音乐会,并准备聘请他到学院任教。
这个消息是对阿炳音乐才华的高度肯定,阿炳一时兴奋,就想弹首曲子,可拿起仅有的破三弦时,却发现老鼠咬坏了三弦,阿炳绝望至极。
可他好不甘心,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年12月4日,阿炳在贫病交加中去世。只可惜他创作了几百首曲子,留存下来的只有6首。
《二泉映月》是阿炳的经典之作。年,此曲被美国评为最受西方欢迎的乐曲之一,世界许多专家都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一位英国音乐家听后惊叹到:“这是中国的贝多芬,中国的《命运》!”
年,瞎子阿炳创作的乐曲《二泉映月》,随着中国第一颗绕月卫星“嫦娥一号”发射到太空,唱响世界、唱响太空。
72年前,街头卖艺的阿炳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呕心沥血创作的曲子被奉为经典,他也被誉为民间音乐家。
阿炳生前,在黑暗中苦苦挣扎,认真而倔强地活着,当曙光终于照到他身上时,他却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去了。
这是世界音乐界的损失,更是中国音乐界的损失。
苦难的土壤孕育了阿炳,他咽下苦难,用一颗慧心滋养,开出美丽的音乐之花,婉转悠扬,荡气回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