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五年六月十七日,在医院病房,一个八岁小女孩低声问身旁的护士:“姐姐,能给我一张纸和一支笔吗?”她话还没有说完,胃部就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
这是一个成年男子都难以忍受的疼,而她用不足五十斤的身体一声不吭扛了下来。
感受着体内叫嚣着的疼痛逐渐平息,小女孩缓缓坐起来,趁着头脑清醒,她拿过床头的纸,竟然是准备写遗书!
遗书上的文字弯弯扭扭,许多还是用拼音代替的。
短短十多个字,女孩写了好几分钟,泪水也一点点打湿信纸,晕开笔墨。
她的遗书提到了很多人,有同学、医生、老师、还有最重要的养父!
她嘱咐每个人都要好好的,而遗书的最后,是她给自己准备的后事!
女孩在遗书中写道:“我来过,我很乖……”
不幸患病
年初冬,日渐寒冷的天气里,三十岁还没有娶妻生子的佘仕友扛着锄头伴着夕阳走在回家的路上。
佘仕友是村里有名的光棍,也是村子里最贫穷的男人。
因此没有一个人看得上他,而这一单身就是三十年。
佘仕友一面觉得单身自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面又觉得单身孤独,内心也想有个人陪伴。
老天或许是听见了佘仕友的心声,悄悄为他送来一位“小天使”。
此时这位小天使孤零零躺在草丛里,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抛弃。
饥饿的刺激下,小女婴哇哇大哭起来。
哭声吸引了一旁的佘仕友,他循着声音来到草丛边,看见了一个包裹在襁褓中的小女婴。
女婴的衣服上留了一张纸条,是孩子的生日,她出生在10月20日,却在出生后不足一月就被父母抛弃。
看着女婴因为寒冷隐隐有些发紫的脸,佘仕友立即把孩子抱了起来,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眉眼间也全是温柔。
看着女婴逐渐止住的哭声,佘仕友突然愣住了。
他这么一个穷光蛋,真的要养一个女孩吗?他有钱吗?他又能养好女儿吗?
一连串问题挤满佘仕友的大脑,理智告诉他不能养,可情感实在压抑太久,他太希望有个人能陪伴自己了。
再加上这是一条如此稚嫩的生命,佘仕友不能丢下她不管。
于是三十岁的佘仕友有了女儿,他给她取名为佘艳,把所有爱都给了她。
没有什么学问的老实男人,取不出文雅好听的名字,只希望女儿可以健康快乐过一生,拥有像鲜花一样鲜艳的人生。
可在带回家后,如何喂养佘艳就成了最大的难题。
佘仕友家穷,买不起奶粉,只能给孩子兑米糊糊吃。
如果村子里有哺乳期的女性,佘仕友就会厚着脸皮上门,求女人给佘艳吃一口奶。
村子里的人见了,都劝佘仕友不要养佘艳了。
他连自己都养不好,如何养得好一个奶娃娃。
但佘仕友不愿意,孩子是捧在他手里长大的,尽管只有几个月,但她已经成了他的全部。
在佘仕友的悉心照顾下,佘艳健康长大了。
佘仕友送女儿上学,希望女儿可以拥有崭新的人生。
而佘艳也十分懂事,在她五岁的时候,就会主动踩在椅子上做饭,收拾家务。
虽然日子艰苦,但佘艳每天都是笑嘻嘻的,看见女儿这么开心,佘仕友也觉得日子鲜活起来。
佘艳善良活泼,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很喜欢她。
大家直夸佘仕友有福气,捡了佘艳这么一个懂事的女儿。
其实,佘仕友从来没有瞒过佘艳她是捡来的这件事,但佘艳似乎早就知道了。
当她在学校看见大家都有爸爸妈妈,而自己只有爸爸的时候,她就猜到了什么。
所以佘仕友告诉佘艳身世的时候,佘艳一点也不难过,还反过来安慰佘仕友:没关系的,我有爸爸就好了!
可麻绳总挑细处断,命运专挑苦命人。
在佘艳八岁那年,一场噩耗以无法阻拦之势呼啸而来。
佘艳突然开始流鼻血,且一流根本就止不住,血就跟不要钱一样奔涌而下。
吓得佘医院看病,医生先是给佘艳打了一针,可针刺进去后,针眼处还在不断流血。
见佘艳流出的血已经打湿了衣服,护士端来一个盆子,不一会儿,佘艳的血就流了小半盆。
医生都被这阵仗吓到了,连忙叫佘仕友医院看病。
佘仕友带着女儿来到成都看病,医生看见佘艳的症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一系列检查做完后,猜测更是得到了验证——佘艳患上了白血病!
而治病需要三十万!
自愿放弃治疗
听到医生说白血病治疗需要三十万,佘仕友害怕了,他害怕自己拿不出钱女儿会因为没钱治病死亡。
他也害怕自己卖肾都赚不回三十万,年的三十万抵过现在太多。
但从始至终,佘仕友从来没有想过放弃治疗,他拿出所有积蓄,求医生先给女儿治病,剩下的钱他一定会想办法。
佘仕友想到卖房,家里唯一值钱的就是那间老宅,可宅子本来就在农村,再加上修建太久比较破烂,一时之间根本没有人会买。
房子卖不出去,佘仕友就只能一边干零工挣钱,一边照顾住院的女儿。
看着奔波操劳的父亲,佘艳内心满是心疼,她从医生口中知道自己的病需要花很多钱。
而一个连新衣服都没有穿过的孩子,知道父亲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钱。
于是,佘艳在本子上写下:自愿放弃治疗!
父亲看见女儿不想治病,又是难受又是生气,忍不住呵斥道:“胡说什么!你才8岁,说什么死不死的!”
佘艳看着明明是在斥责却眼中含泪的父亲说不出话,她知道父亲对她好,可她不愿意一直拖累父亲。
于是在父亲离开后,佘艳留下了一封遗书,还安排好自己的后事。
佘艳在遗书中写道:“我来过,我很乖……”
年6月18日夜里,佘仕医院。
佘仕友没有钱,医院等死。
她想回到自己生长的地方,看一看成熟的麦子,硕果累累的果树,闻风吹过麦子带来的丰收的香味,看父亲朴实的笑容。
所以佘艳多么想活到秋天,活着看一眼这些美景。
佘艳离开后,她留下的那封信无意间被记者发现。
记者看见小女孩用稚嫩的笔迹写下遗言,还安排好自己的后事,心酸难过之余想要为女孩做些什么。
于是记者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八岁女孩为自己安排后事》的文章。
文章最后是一个捐款途径,记者希望借助大家的力量,让佘艳活下来。
报纸刊发后,民众看见佘艳的故事很是感动,自愿对其进行捐款,就连电视台也报告了佘艳的事情,希望大家可以帮助她。
于是在全国百姓的爱心下,佘艳收到了56万元捐款。
此时的佘艳正在老家拍照,她从来没穿过新衣服和新鞋子,也没有照过相。
她希望可以在死前好好地照一张相,这样父亲以后就可以看照片回忆自己了。
一直到6月21日,医院的电话,佘仕友才知道有人在为自己进行捐款,如今还收集了56万元。
于是,医院,这一次佘仕友可以好好陪着佘艳治疗了,再也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听到有好心人给自己捐了这么多钱,佘艳感动之余,也对爸爸说道:“如果医我的钱还有剩余,给学校捐一点吧!学校的房子太破了……”
一个八岁的孩子在和病魔抗争的同时,还心怀大爱始终关心着周围人。
这一次住院,给佘艳治疗的主治医生叫徐鸣。
徐鸣也是一位母亲,因此看见小小的佘艳总是忍不住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般疼爱。
头一次感受到母爱,佘艳小心翼翼地问道:“徐阿姨,以后……我、我可以喊你妈妈吗?”
看着佘艳期盼的眼神,徐鸣哭着点头把佘艳拥入怀中,自那以后,佘艳就叫徐鸣“妈妈”。
不仅如此,由于佘艳的事迹被电视台报道后,许多民众都会来看佘艳,鼓励她。
佘艳看着充满善意的陌生人,内心满是感动。
看着这么多人都在关心自己,佘艳心想自己一定要赶快好起来,以后也要做一个好人,回报大家给自己的爱。
可化疗哪有这么容易,佘艳因为家贫本来身体就不是太好,还有点营养不良的倾向。
现在在医生的努力下,虽然病情稳定下来了,但后续的治疗还是要格外小心。
同时化疗带来的非人的痛苦,让这个八岁小女孩掉光了所有头发,体重更是一降再降,每天大半时间都陷入昏睡。
由于消化道出血、胃出血,佘艳已经好久没有吃过硬的食物了,她只能吃流食。
就算这样,这个坚强的孩子还是没有放弃,积极配合治疗。
所有的眼泪都留给枕头,时不时还要安慰愁容满面的父亲和“妈妈”。
命运不善,早早夭折
天越来越冷了,佘艳的病还是反反复复不见好。
徐鸣看见佘艳光着脚坐在床上,关心之下小声斥责道:“怎么不穿个袜子,这么冷的天感冒了怎么办?”
佘艳有点不解,小声说道:“我从来没有穿过袜子。”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徐鸣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连忙转过身,藏起眼中的泪,转身去找袜子,亲自给佘艳穿上。
在不算长的相处中,徐鸣是真的喜欢这个善良懂事的小女孩,很多时候,她宁愿佘艳不要那么懂事。
而从小就懂事的佘艳,人生只干过一件不听话的事,可偏偏就是这件事要了她的命!
由于佘艳已经一个月没有吃过任何硬的食物了,前几天她刚肠道大出血过,整个人都十分虚弱,身体脆弱的时候精神也就跟着脆弱。
佘艳太想吃一点东西,她看见很多人都在吃方便面,闻起来都那么香的食物,吃起来该多香啊!
于是趁着大人不注意,佘艳悄悄撕开了一袋方便面,掰下一点放到嘴里。
她不敢多吃,只是想要尝一下味道。
感受着方便面在嘴里化开,佘艳想这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可一口刚刚下肚,胃里就传来翻江倒海般的疼痛,就像内脏都要绞碎了。
佘艳疼得脑袋一抽,直直向后倒去,头“砰”得一声磕在枕头上,直接造成了颅内出血。
医生立即冲进来抢救,可还是没救活这个八岁的小生命,看着她永远闭上了眼睛。
佘仕友听到女儿离世的噩耗,整个人悲痛到昏厥,几乎想要陪着女儿一起去死。
可是他不能,因为女儿早就在遗书中说过,希望父亲可以好好活下去。
其实,早在之前好几次大出血的时候,佘艳就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在半睡半醒间,佘艳挣扎着写下遗书。
她最担心的就是父亲,她曾悄悄听到过,父亲想要陪自己一起去死,于是专门在遗书上写希望父亲好好活下去,不要忘了自己。
佘艳的遗书很长,一共有三页,上面写满了人,有和她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有以前的同学,还有医生。
她希望每个人都可以好好的,过好自己的生活。
她还希望自己死后捐赠给自己的钱可以拿去救济其他患白血病的孩子,她希望自己也可以帮助别人。
而佘艳捐赠出去的钱,也在她死后成功救活7个小朋友。
佘艳死后,佘仕友把她葬在公墓里,出殡那天,上千个人来送别这个小天使。
他知道女儿喜欢热闹,他希望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还有很多人可以来看她,陪她说说话,让她不要太孤单。
佘艳的墓碑上写了很多字,其中最醒目的就是六个字——我来过,我很乖……
她就像是人们口中的小天使,来到世间为周围人送来美好和欢笑,用自己的伤痛在世间留下温情和感动。
而苦难过后,小天使也要回到自己的天堂。
一直到现在,佘艳的故事都还感动着很多人,还被翻拍成电影名为《天堂的张望》。
观影者为佘艳哭泣,感慨她的不幸;也从佘艳那里收获感动。
因为有佘艳这样美好的存在,才让我们相信人间值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