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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f03mXLrtdr - 2020/1/27 21:34:00

                      长歌捧着一手的兔子血,心里愧疚万分。    刚才被她残忍杀害,吞入肚中的那只白兔子,不过是一只方出生不久的小野兔,话还说不大清。    她想,反正也将它杀了,便将那兔血灌进嘴里,已经尝不出来味道,因她实在是太饿了,她将嘴角的兔血抹掉,心里还默念着阿弥陀佛。    “他日待我修为神仙,定渡你这小兔子成人形,养在我身边。”    她见左右无妖,便刨了个坑,想着将它的尸骨埋了。    “你是何妖?”身后传来一声极凌厉的声音。    长歌一个趔趄,差点掉进方才给那兔子刨出的坑里:“我……我……我……”    那人走近长歌,因他戴着斗笠,穿着粗布麻衣,长歌便瞧不大清他的脸,但是又闻着这周围没有妖气,想来他不会同类。    “我……不知道。”长歌嘟起嘴,嘴角上还有未干的血渍。    她所说之话,确是实言,她确实是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是何妖,但是知道自己并非人类,因她百年不死。    长歌生于东荒大泽之地,出生之后便被人用羽毛织成小舟,在无妄海上漂浮了三个日夜,被大泽里的小妖救起时早已经奄奄一息。    后来老山君以心头血喂养她近一月之久,她才渐渐长起来,可她却与大泽之地的小妖不同,仅仅一年时间,便从小婴儿长成少女的模样,妖妖们都说她是个假妖,因她生来只有人形,从无现过真身。    只有山君真心待她,三十年前,老山君功德圆满飞升成仙之时,拉着她的手还在惦念着:“老朽放得下大泽一切,独独放不下你这丫头啊。”    老山君成了神仙,她本该高兴,可却偏偏难过起来,因这世间,再也没有人真心对她。    小妖们看不起她,却又打不过她,小妖们都知道她脚腕子上系着的铃铛是个好东西,便都想着抢过来占为己有。    每每有小妖欲欺负她时,她两只脚腕上的铃铛就叮叮响的不停,凭空生出一道屏障来,任何东西都靠近不得。    老山君曾说过,可能就是这两个铃铛困住了她的真身,长歌记得,这铃铛自她出生之时,便长在了她的脚上,这三百年来,随着她成长,却从来没有松开过丝毫。    众妖不能害她,是因为此铃,而她修为三百年却也还是个四不像的东西,也是因为此铃。    长歌不知,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所以,自老君主成为神仙之后,她东荒之地住了数年后甚觉无趣,便乘着小舟在无妄海上飘了两天,她才想好要来凡间走一走,看看能不能找寻到她的身世,若是寻不到身世,却能遇上些像老山君这样的妖,也是极好的。    她满心欢喜的出来,却不曾想到,这里比不得东荒之地,她身上没有钱银,便只能以这些同类为食,她心中胆怯愧疚,可却为了活命无可奈何。    本想不日便去西海,那里有老山君的故交,她想着去投靠,不想再人间生出事端。    却不料今日竟遇到这样的一个人。    她抬眼见那人正在走近她,忽而她身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不知名的小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她扑过来,她还没来的及躲避,便被那头戴斗笠的人护在身后,因冲力极大,他的斗笠被掀掉。    深目浓眉,薄唇轻启。    长歌突然明白了他是什么人,他是猎妖师,是妖的天敌。    因她开始头晕目眩起来,那一众小妖早已在地上乱滚,他念的是咒语,不多时,他又拿出来几道符纸,长歌往后退了几步,他将手指咬破,将血抹在符纸上。    又以气功分散贴在那些小妖身上,片刻后那些小妖便*飞魄散,被他打的无影无踪。    长歌以前听说过许多关于猎妖师的故事,话本子上说他们凶神恶煞,杀妖不眨眼,貌丑而体宽,舌长而耳大,老山主从前也叮嘱过她,万万不可接近猎妖师。    因妖与猎妖师生来便是天敌。    那人收了法器,长歌受他咒语累及,眼前目眩,再醒来时,已经身在洞穴中,露水在山坳间滴滴答答的敲响,她一旁燃着火堆,不知此时天色黑白。    二    她睁开朦胧的睡眼时,身下却是乱柴搭就的巢穴,她还以为是在东荒的家中,她喜巢穴,所以便将自己的窝弄的跟鸟巢似的,为此老山主曾经让苜虎山的一并树妖将枝干上最柔软的一枝送与她筑巢穴。    长歌抬起头来,看见那人紧紧盯着自己脚腕子上的那两串铃铛,脑子不由得清醒了。    长歌翘起来两只脚来,对着他说:“你若是能取下来,尽管拿去。”    这一对铃铛她解了无数次,都未能解开,如今若是能被这猎妖师解开,她倒也是乐得给他。    不料那人突然笑了。    长歌看着他的眉目,很是严肃的一双眼睛,那眼里藏了许多她看不大明白的东西,只是笑起来,让人觉得很温暖。    他递来一只烧好的鸡腿给长歌,长歌开始两眼冒金星,她已经不知多长时间没有见过这般熟透的鸡腿,方才在梦里,似乎都有闻到香味。    长歌咽了口唾液,又看了一眼那人,那人抿起嘴,将那鸡腿又给她往前递了递。    长歌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她几乎抢过来一般挪到墙角大口大口地啃起来,时不时还抬头看他一眼。    长歌想,就算死,也得做个饱死妖才好。    长歌啃到一半,突然听那人说道:“我叫庞瑛。”    长歌含着满嘴的鸡肉,含糊不清的说道:“啊,我叫长歌。”    庞瑛走到她身边,拿出桃木剑来:“我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    长歌费力的咽下口中的肉,她看了一眼庞瑛手里的桃木剑,愰得她睁不开眼睛,她晃了晃头,又看了一眼庞瑛:“我知道,你是猎妖师。”    “你不怕我?”    “不怕,你不是话本子里的猎妖师,你与他们不同,你会给我鸡腿吃。”    庞瑛看着眼前这个小妖眼神如同四海的星子一般澄净,明明心里害怕极了,却还是口是心非。    自那之后,长歌就赖上了庞瑛,她说她无处可去,常常被不知名的小妖欺负,不如庞瑛就好人做到底,让她跟随他一路流浪,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庞瑛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长歌头部白癜风的治疗后来才知道她如今所处的地方,原是凡间一座城池,名为宣阳。    几百年前,这里曾发生一件怪事,有一渔夫外出打渔时,从无妄海上带回来一只三足青鸟,城里人从未见过,因此被看作是不祥之物。    有一天夜里,月色清浅,云层薄如蝉翼,那渔夫家的小儿子半夜起来见去小院里撒尿,却那三足青鸟扬着头看着小院外澄净透明的天幕,他走过去突然发现那青鸟神情哀漠,似是在哭泣一般。    小儿子问她是否是想家了。    谁料那青鸟蓦然间竟说了话,小儿子吓了一大跳,偏巧被那渔夫看见、听见。    那青鸟说道,她愿为他们实现一个愿望,只求能将她放回无妄海去。    那渔夫不可置信,只玩笑说道:“你若能给我一座金山,我便放你归去。”    三足青鸟自断一足,忍着疼痛将那断肢化作了一座闪闪发光的小金山,破旧的小草屋顿时金碧辉煌。    那渔夫目瞪口呆,贪婪着看着三足青鸟说道:“可是捡到了个至宝啊。”    他非但没有将三足青鸟送回,反而更加变本加厉起来,他擅自斩了青鸟的三足,却招来了满门灭顶的灾祸。    长歌从说书人的故事里回过神来时,当她转头看着庞瑛时,他却出了神,不知为何她的心口处却有些隐隐作痛。    这世人啊,果真是贪婪。    三    她已跟着庞瑛在这宣阳城里住了近两个月,近几日来宣阳城内太平的很,他们都说猎妖师庞瑛法力无边,可保他们永世太平。    长歌渐渐也发现,庞瑛虽是猎妖师,可他却并非是凡人。    长歌那日终于忍不住问他。    庞瑛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滞:“我年少时拜与师父学艺之时,曾受师父大恩,服下过长生药。”    长歌将口里的饭咽下,鼓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说道:“那你今年多大?”她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学到的一个词,又问道:“贵庚?”    庞瑛看着她的样子,不由的笑了:“四百五十二岁。”    长歌一口饭呛在嗓子里。    她掰起手指头算了算,惊道:“那你岂不是比我还大了整整一百零三十岁。”    庞瑛看着她大惊小怪的样子,随手夹起了一块鹿肉放在嘴里。    他没说话,长歌却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又说道:“我还以为你就是一个二三十岁的毛头小子。”她放下手来,又看着他认真的说了句:“你好老啊!”    庞瑛一口饭含在嘴里险些喷出来,他清咳了两声,端起碗来吃净了米饭。    长歌此刻叽叽喳喳在耳边这样说闹着,他倒也不觉得她烦,相比之下,倒是觉得以前没有她的日子未免太过乏味。    长歌的眼睛转了几圈,她起身走到庞瑛身边,拉着他的手说道:“你既在这世上活了这么长时间,竟然知晓许多趣闻,能不能讲与我听听。”    庞瑛看着她十分渴望的神情,他敛了方才的笑意,随即放下了手中的木筷,起身走到了洞外。    长歌在他身后叫他,他都没有再理会。    庞瑛实在是个怪人,可抛去其他而言,他又委实是一个很不错的猎妖师,长歌跟着他这段日子,从未见他失过手,每每当他去捉妖时,长歌便坐在树枝上剥桔子吃。    是四月的天气,宣阳城里开了满城的小梨花,远远望去,像是织成的云彩一般,长歌躺在花团锦簇的树枝上,总想起以前在东荒的时光。    长歌跟庞瑛提起从东荒俯视人间时,能看见大片大片的桃林,灼灼十里,实在是蔚为壮观。    她还说有朝一日定要带他去东荒住上一段时间,然后去无妄海上坐着小舟漂流几日,再去苜虎山上找些树枝来搭窝,这样他方才能知道什么是神仙的自在日子。    庞瑛总是用她不能理解的眼神看她一眼,便走到一边,不同她说话,庞瑛实在是一个话很少的人,可是也是除了老山君以外对她很好的人。    幸而她不是无趣之人,平时自己会找些有趣的事情来做,比如今日庞瑛在树下捉妖,她将橘子剥完吃干抹净之后,开始掷起了石子。    这是她前日到集市上买米粮时,见一群小女孩在掷石子玩,她便也搞了一些来弄着玩。    偶尔她也玩的烦了,便看着庞瑛收妖,时不时还会指挥他一下,然后她看着那些恶灵*飞魄散,长歌自己心里也咯噔一下,庆幸自己与猎妖师没有结仇结怨。    庞瑛收了法,她便从树上翻下来,一开始,她还是很不愿意看着同类被庞瑛弄的*飞魄散,后来她想,人有好坏之分,妖亦有好坏之分,庞瑛收的,都是一些妖中的败类。    长歌将这番说辞说与庞瑛听,庞瑛的眼神落在远处,却道是:“我原以为,人都是好人,妖皆是坏妖。”    长歌说:“人其实比妖更可怕,你看今日那说书人口中的事,人的七情六欲中,贪欲最可怕。”    庞瑛驻足看她,问道:“那你且说说,七情是哪七情,六欲又是哪六欲?”    “……”    长歌翻了个白眼,说道:“我是妖,你还拿凡人的东西考我,我怎么会知道。”    庞瑛便不再看她,大步流星往前走着,长歌努努嘴,庞瑛走了两步停下来回过身对长歌说道:“今晚王大人请我去府里捉妖作法,月圆之夜你不便出去,且好生歇息,在洞**等我回来。”    长歌正要反驳,见他抬腿又往前走,步子越来越快,长歌连忙小跑着追上去,脚腕子上的铃铛叮铃铃的响着。    四    晚间,庞瑛烧饭时,长歌就躺在外面的草甸子上,今夜的星子亮的很,散落在星河之中,月色透明柔和,月亮似圆盘,仿若一伸手就能摸到。    长歌数着星星,庞瑛出来唤她吃饭,却见她身上似是披了一层薄薄的浅衫。    长歌跳起来拉住他说道:“今天是十五,我听凡人说,是个团圆的日子,你走了,我与谁团圆去?”    长歌又绕到庞瑛另一侧来,继续道:“而且我今日眼皮跳的厉害,是不吉之兆,你就别去王大人家里了。”    庞瑛笑道:“你白日里才说你是妖,为何要过这凡人的节日,又为何信凡间的说法?”    长歌鼓起了腮帮子,他竟拿她说过的话来反过来驳她。    庞瑛好笑的看着她,片刻后收了目光,正色道:“我既已答应了人家,怎可言而无信。”    “迂腐。”    长歌嘟起嘴,转身回来洞穴里。    近来所有小妖听闻宣阳城里来了位法力无边的猎妖师,都不敢私自造次。    庞瑛受王充王大人之邀今夜去府里收妖,想来也应是宣阳城里最后一个妖,庞瑛临走时说待他收服这只妖,明日歇上一天,他便带着长歌往西面的上林关去。    那里有无边无际的大漠,扶摇直上的长风,他们可以骑马恣意奔走,庞瑛还说,那里的日落当真称得上壮观两个字。    长歌认真的点头,叫好。她脑子里早已浮现出这样一副场景来。    庞瑛走后长歌觉得无趣,便去林子里摘了些果子,近处的都已被她摘的干干净净,她这次决定跑到深山里去,多摘一些他们还能在路上吃。    当她从树上跳下来时,隐约听到草丛里有几只小妖在窃窃私语,她忙捂住脚下的铃铛,让它莫要生出动静来。    长歌凑近了些,只听那小妖说道:“成与不成,只看今日了。”    另一个小妖说道:“妖王北京中科医院都是假的与那个凡人王充约好,今日待那猎妖师去了,便将他那符纸皆换成假的,没了符纸,他不过是一个绣花枕头。”    长歌听了半天,才听出来那王充便是庞瑛今日所说的那位请他收妖去的王大人,而猎妖师便是庞瑛。    那王大人贪欲熏心,竟收了那妖物的钱,被妖王利用,一起谋害庞瑛,这等蠢物,枉生为人,就等着送死吧。    长歌再也顾不得什么,纵身跃到树枝上,拼了命往王府的方向去,凉风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她在心里默念,庞瑛你可千万要挺住啊。    好歹她也是一只修为几百年的妖物,一炷香的功夫她就跑到了王府。    王府里早已是一片狼藉,府院里躺了好几具尸体,灯油*酒洒了一地,祭台上洒满了鲜血,院落里也满是血,有妖王的,有王府侍婢的,亦有庞瑛的。    长歌幸好是赶上了,庞瑛在做着困兽之斗,他身上被那妖兽掏了几个洞,已经满身是血,长歌赶来时,他借桃木剑之力想着站起身来,几乎是要拼劲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    长歌嘶喊一声:“庞瑛。”    她飞身上去,替他挡了这致命的一掌。    长歌像一只坠落的残鸟,扑在他的胸前说道:“你看,人的贪欲多可怕……”    庞瑛大喊一声:“长歌——”    他满脸血腥又惊诧,眼睛蓦地变的通红,额间青筋陡然涨起,他将长歌抱在怀里,嘶吼一声,风云变色,天崩地裂之势。    他如困在绝境中的狮子一般,被人夺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他那声如雷霆般的嘶喊声,将那王大人与王府宅院里所有的人震得脑浆崩裂,房檐屋瓦四溅零飞。    庞瑛眼底如同嗜血一般的鲜红,心痛欲裂,他紧紧抱住长歌。    只见庞瑛与长歌四周升起一张屏障来,长歌突然吐出来一口血。    庞瑛抱住她:“咱们走。”    长歌说:“好。”    这一掌原本是存了那妖王半生的功力,一掌下来,若打在庞瑛身上,他今晚当必死无疑,若然长歌是普通妖物,必也是落得*飞魄散的下场。    可她却只是被打散了一个*,是三*七魄中最为重要的命*,庞瑛知道,这是因长歌是上古神兽的后人。    长歌说的没错,人的贪欲念比妖要可怕数倍,百年前如此,如今亦如是。    庞瑛降妖除魔为救世人,当初本着天下太平的壮志上山求法,而后学成后又本着拯救天下苍生的重任下山。    可令他一次次失望的,却是他平生发誓要保护的同类,而一次次让他愧疚难当的却是他的天敌。    他突然不明白他这一生是为了什么。    师父说,降妖除魔是猎妖师的本职,天下各司本职,才能各归其位,才能天下太平。    可却也是他一心一意保护着的人类才将长歌,将他害的如此地步。    人的贪欲,委实比妖更可怕上百倍,千倍。    五    长歌已经沉睡了近三个月,这日庞瑛将长歌放置在西海的冰棺之中,他的手划过她的长发,落在她尖尖的下巴处。    他说:“此番我若救不了你,便与你同眠于此。”    他眼睛蓦地通红。    你这样爱热闹的人,躺在这里一定无趣的很吧。    庞瑛到泰山瑶池之时,西王母正怡然自得的喂养瑶池中的水鸟,宫廷错落交叠,霭霭暮云在他的身上穿行而过,水鸟在瑶池间翩跹而起。    他跪在王母身前已有一个时辰,瑶池一天,凡间一年,他虽为冰棺设下了结界,可心里亦是十分担忧,不知长歌现在可还安好。    庞瑛身下便是万丈深渊,远远看去似乎能看见长歌所说的灼灼十里似锦如云的繁花,可他却无心再看。    西王母终于开口:“庞瑛,你若是应我一件事,我便将你要的东西给你。”    “我答应。”    “可你还不知是什么事?”西王母将方才落在手腕上的水鸟惊飞。    “什么事我都答应您。”    “你莫要忘了,长歌是青鹙与青鸾的女儿,若是将他二兽的*魄注入她的体内,她便会有了她父母的记忆。”    西王母走下阁楼来,仙娥理着她身后的长袍。    她居高临下:“她便会知道,当年是你将她父亲害的*飞魄散。”    当年庞瑛路遇宣阳城时,听闻城中有妖孽作祟,害死里渔夫一家,他那时候血气方刚,正是毫无畏惧的年纪,他用尽毕生所学,终于将那三足青鸟收服。    他猎妖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看见三足的青鸟,他将那只公青鸟收服之后,后来又出现一只无足的母青鸟,它爬到那公青鸟身边,悲痛的嘶吼了一声,用羽毛将她与那一只公青鸟连结在一起,她二人飞至天空,化成了一对铃铛,飞向了无妄海。    而那对铃铛,便是长歌脚腕所系。    所以,他初次见长歌时,便被她脚腕上的铃铛吸引,后来又算了算她的年纪,便已然知晓这一切。    庞瑛事后才知道,那母青鸟唤作青鸾,公青鸟唤作青鹙。    他二兽原是上古的神兽,司传书送信之职务,一直在西王母身边随侍万年,后来他二兽动了凡心,被西王母发现屡教不改,便除了二兽的神籍,收了仙身,被贬到无妄海去。    是那家渔夫将青鸾捉回,又因为贪念将青鸾的三足割尽,后来青鹙忧心青鸾却得不到她的消息,便去西海偷食了菩提草化成人形来至凡间寻妻,却不料,寻到青鸾时,她早已遍体鳞伤。    青鹙怒极之下,灭了渔夫一家,可庞瑛却偏偏此时经过宣阳城,他不知内情,便以为是青鸟在害人。    他事后悔恨万分,却不能挽救分毫,后来青鸾与青鹙真身变成一对铃铛护长歌安全,*却归了瑶池。    庞瑛此番前来便是来索要青鸾与青鹙二兽的*魄,因那日长歌救他之时,被惊飞了一*,又因她是上古神兽后人,所以只能以她父母*魄为引。    长歌醒来之时,只觉得像是做了一场大梦,庞瑛拉着她的手昏昏欲睡,见她细细的睁开眼来他身子一震,意识立时清醒。    长歌陌生的看着他,静静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在人间历了几百年的劫难却还是放不下当年犯的错,直到遇见长歌。    那眼眸如星空般澄净空灵的小青鸟。    庞瑛没有想到竟然能遇到青鸟的后人,他看到她脚上系着的铃铛之时,就已经认出了她。    虽是短短半年,可庞瑛心里清楚,他早已被她纯真善良的心境打动,他没有料到,她遭遇困境至此,却还有这样一颗愿意爱人的心。    每当长歌像他索取以前旧闻时,他总想起这些事,他对她父母不起,如今,更是对她不起。    六    天亮之时,庞瑛抱着长剑才模糊睡去,长歌举着短刀面无表情的走到他身前。    庞瑛闭目说道:“长歌,我不求你原谅,杀了我,你要好好活下去。”    长歌身子一颤,她说道:“你将我父母*魄引到我身上来,却不知将他们的记忆也引了来。”    这原本是青鸟的天性。    “我知。”庞瑛这才睁开眼,他眼里满是愧疚,却没有再说话。    “是你杀的我父母。”    他看着她晶晶亮的眼睛,终究叹了口气,长歌从未见过他这般,似是要放下一切。    是。    他掷地有声。    长歌脚下的铃铛陡然散开,淌落在地上,她扔了手里的短刀,终究是下不去手。    只因他是这世间对她最好的人。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世,是不是?”    庞瑛不可置否。    若然他不知道,怎会将她收留,若然他不知道,怎会为她筑巢穴,若然他不知道,怎会引她父母的*魄来。    长歌闭上眼,她极力嘶吼一声,竟化成了一只三足的青鸟,三足着地,青羽如锦,双目如玉,体状庞大。    她看了一眼庞瑛,便往无妄海的方向飞去,没有回头。    庞瑛在西海的籍鸣山上立了一天一夜,因他在这世间降妖除魔有功,西王母封他为天地之间的伏魔将*。    前几次他都拒绝,这次他毫不犹豫答应,因这原也是西王母与他做下的交易。    西王母将瑶池中二兽的*魄给他,他奉西王母命成为这天地间的伏魔将*。    后来庞瑛*魄散尽,西王母还是举高临下的姿态,她说:“我终于知道你当初为何愿意答应我。”    原来庞瑛将两位三足青鸟的*魄引来时,便已觉察到这*魄过于微弱,他查阅古籍才知晓,青鸾与青鹙的*魄虽能救下长歌,可毕竟二人已经*飞多年,*魄只能凝为一时。    若是要让长歌长久平安,只能将一上仙体内三*七魄凝为一股命*注入长歌体内。    他只有化成仙神,用他的三*七魄才能保长歌不死不灭。    庞瑛没了*魄,只能派去地狱里当*差,那日孟婆在奈何桥前站立许久,突然见远处有一人影浮动,却没有三*七魄只剩下微弱的元神。    她正欲舀起一瓢忘川水来,阎王殿下却突然出现拦住她的手,孟婆大惊,忙行礼,声音嘶哑说道:“阎王殿下。”    阎王点点头,孟婆便退下了,上次阎王亲来迎接孤*时还是在上万年前,那时是天帝的孙儿前来受劫。    可孟婆望过去,那人已经失了*魄,定然是犯了天规,早已不能再入轮回,今后无论身处六道何地,都只是孤*野*而已。    孟婆摇摇头,往望乡台上走去。    庞瑛看着阎王殿下朝他走过来,庞瑛作揖叩拜行礼,阎王却拖住他的手道:“本王慕名将*已久。”    庞瑛摆摆手。    阎王问他,你用你的三*七魄去换她一个命*,而她却只是个妖,还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妖。    到底值不值得。    庞瑛看着三途河里翻涌的忘川水,神色淡漠。    他说,我在这世间百年,所斩之妖无数,却从未如此刻这般自得。    只要能知道她在这世间无忧无虑的活着,我便觉得值得。    他用尽毕生修为,愿化作这世间的孤*若能换她无忧岁月,也算值得。    “我有一事,望殿下言明。”庞瑛说道。    “你说。”    “我如今将我的*魄注于她的身上,她会否有我的记忆。”    阎王看了他一眼,似是叹了口气:“没有。”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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