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旅行,是一场两人多年之前就约定好的旅行。乌黑的柏油马路上随意堆积着焦*的树叶,只不过这场旅行被初秋夏末的最后一丝炎热紧紧地萦绕着,显得烦闷与干燥。 儿子第一次坐飞机,还残留着些许稚嫩的脸上透露出不易察觉的惊喜。虽然已是大人的模样,但是在男人的眼里,儿子永远都是一个孩子,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的孩子。男人心里想着。 儿子换登机牌时选了一个靠着窗户的位置,男人和女人依次坐在儿子右手边,女人有些恐高,总是不经意间将脸朝着过道的方向,从不向男人和儿子的方向看上一眼。即使儿子不时地呼唤两人向窗外看,她也只是摆正脸,眼睛迅速地往窗外一瞥,然后连声应和,一副看到外星奇观一般的惊讶表情。这情感丰富的表达使得男人迷惑女人是否只是看见了外面连绵不尽的云层。 安静的机舱里,女人的惊叹声显得格外突兀,男人环顾了一下四周,旅客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人会注意到这边的不适与尴尬。男人不知不觉地也随着她的语气应和着儿子,与其说是应和着儿子,倒不如说是表现着丈夫对妻子最后的温柔。儿子大了,一下子就分辨出了假意奉承,立马说,“爸,你怎么和妈一样的口吻,真矫情。”男人愣住,没想到儿子竟然用“矫情”这个词来评价自己的逢迎,更或者形容的是旁边的这个女人。男人用余光瞄向女人,可是女人的脸恢复了往日与自己相对时的平静,男人看了眼舱外,远处的大海平静得像一颗蓝宝石却闪烁着*魅的光。 “妈,你看,好壮观啊。”儿子惊呼。这次只喊了女人一人,直接绕过了男人,男人如释重负。女人不得不把头扭过来,像刚才一样惊叹“哇,真的是好壮观啊。”男人不自觉地也朝儿子指地方向看去,但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女人又说了一个“哇”隔着男人向儿子投去的目光充满着惊喜。她时常对儿子是如此鼓励与欣慰的表情的,但是这张冲着自己却又透过自己的脸呈现出来的欣喜却让男人感到非常的陌生。 这是一场正式的旅行,说它正式是因为,男人,女人和儿子三个人都盛装出席,单纯的以亲人的名义团聚在一起,当然这也是一场属于分别的旅行。 今天的女人涂了口红,是很显气色的豆沙色。男人在脑海中迅速地搜索记忆中她依稀化妆的样子。片刻,最为清晰的片段还是在结婚一年之后,一天女人突然说自己这段时间不舒服,乏力还总伴随呕吐。男人的脑海中立马浮现出电视剧中晚期癌症病人扶着马桶一阵狂吐的可怕景象。男人当时害怕极了,赶忙请假陪她上医院,临走的时候,女人还特地化了妆,把两颊描的绯红,说这样可以掩盖住自己憔悴的面容。女人大概都喜欢自欺欺人,骗多了自己都信了。检查出的结果是怀孕,女人很兴奋,连忙把妆卸掉,再次出现在男人的面前的时无比灿烂地笑着,没有涂口红的双唇就像原本就不怎么娇艳的月季花瓣被秋霜狠狠地蹂躏了一番,只剩下一片褶皱。看着女人微笑着嘴唇,男人想这应该也是爱情里面重要的一部份,但是心里却有一种异样的心酸。 这是儿子的求学之旅,在儿子18岁的时候第一次踏上未来的旅行,这也是儿子人生中第一次经过努力然后做出的选择,人生中可选择的旅途大概有千万种但是能被记载并付之于意义的却是寥寥无几。看着儿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向窗外遥远的远方,男人不禁在心里问自己,这次的旅行是否也是他们经过努力所作出的选择呢? 从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起,儿子就表现出无比的期待,这种期待中透露出一种迫不及待的自由。儿子很早就开始策划,甚至把男人一个月之后的时间给提前预约了。它一个人各种研究攻略,不知不觉就记录成了一个小本子。还经常在微信群里说去了那个城市要怎样完成自己的计划。说实话,儿子这种积极的态度让男人觉得似曾相识。曾经的自己也是如此憧憬着。最让男人吃惊的是儿子竟然还把三个人的飞机票提前定好了,这种超强的行动力,这样隆重的开幕仪式像一帘气势磅礴的瀑布宣泄而下,当然随之激起的也有可能是失望的水花。 “既然儿子都准备好了,那我们也准备准备回来的时候去办吧,乘着这次机会。”女人给男人发了微信。她一共发了两条,第一条发过去之后,过了2个多小时又发了一条,“记得把结婚证,户口本,证件照这些材料都带齐了”。等男人忙完手头繁杂的工作看到这两条微信的时候,天空已是繁星点点。男人苦笑了一下,没想到两人早就计划好的旅行竟然被儿子安排的明明白白。 男人和女人的第一次旅行是两人准备结婚的前夕。人们都说,如果确定想要和对方走入婚姻的殿堂,那么最后一步就是一起去旅行。两人选择去浙江温州的一个小山村去感受一下久违的大自然。那时的民宿尚未兴起,但是淳朴的民风熏陶下的人们总是很欢迎来远方的客人,记得那时两人投宿在山脚下一个农户家中。 农户家中只有祖孙三人,依山傍水世外桃源一般。院子的土篱笆只有半人多高,上面爬满了紫色的牵牛花。男人说,只有这种院子才叫做院子。城市里面再精美的院子都没有这个味道。当时女人歪着头不解地看着自己,男人笑着说,院子就应该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味道,不是为了阻挡外人的到来,而是为了留住游人流转的目光。这种极度文艺稍显哲学的语句总是可以催化出女人们暂时无限浪漫的遐想。 “你说,要是我们在这里也有一个有篱笆的小院子该多好啊?”女人笑盈盈地说。 “可以啊,如果你可以舍在城市的工作,舍弃在城市的一切,我们男耕女织,朝朝暮暮。” “大哥哥,什么是朝朝暮暮?”农户家的小男孩瞪大了眼睛奶声奶气地问着男人。男人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简单明了地向男孩解释这么浪漫的词汇。 “就是……就是……”男人的支支吾吾被打断“就是这个大哥哥在白日做梦的意思啊!”女人拉着男孩的手往小院子中走去,时不时回头向男人明媚地笑着。在男性的世界中,女人与儿童都有一种柔性美,当两种融合在一起时,这似乎是一种美妙,令人神往。离开前的最后一晚,女人问男人“你就不怕这个篱笆小院变成围城嘛?到时候我们想出去都出不去了。”男人忘记当初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只知道不久两人就结婚了。 儿子的展翅高飞,让男人在欣慰之余弥漫着一股失落。男人用余光悄悄地瞟了一眼女人,她的失落之情总是比我大的多吧,毕竟在他们的家庭中,女人对于儿子的培养总是比男人倾注更多的心血。男人心里想着,可惜的是女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 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除非身临其境。此刻男人突然理解了为什么母亲在宴请宾客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总是控制不住地轻声哭泣。那时看到母亲的狼狈,作为儿子的脸上总是挂着一种难堪的羞愧,而现在想到当时的“羞愧”却觉得现在的自己才是真正的狼狈。 女人还是毫无表情,和母亲那时悲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男人原以为她会更加的伤感,毕竟自己走了之后,家里还有父亲与母亲作伴,而儿子走了之后,她就真真切切的成了一个人。男人为自己突然冒出来想法感到震惊,连忙闭上了双眼,生怕她看到自己眼里流露出的不堪。 机身开始剧烈地抖动,男人的胳膊被女人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有点疼,转头看向女人,她惊恐地瞪大双眼,双眼充满绝望悲戚,像一只即将被屠宰的母牛。记忆中的她没有坐过飞机,犹豫了一下男人还是用另一只手握住她颤抖着却牢牢抓住自己胳臂的手,刚想说些安慰的话,广播里面就传来播音员温柔的声音,此刻自己的沉默也许更得适宜。广播重复了几遍,女人似乎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依然紧紧抓着男人的胳膊,甚至整个人都倾靠在男人的臂膀上,另一只手也随之攀附过来。谈恋爱时候,不管是走路还是坐着,女人总是习惯性地靠着男人,双手也搂着男人的胳膊,俨然成为了一颗生长着藤曼。私下里朋友都嘲笑说,你的小女友感觉整个人都要挂在你身上了。那时男人觉得很幸福,因为觉得自己就是那颗被藤曼依附的篱笆。而现在突然的肢体接触,却让男人有些不自在,但是突如其来的惊恐让一时女人忽视了这种感觉。 飞机颠簸得越来越厉害,女人
北京哪家医院的白癜风专科好像是很用力地闭上了眼睛,眼角出现了明显的皱纹,狂妄的像老树根一般朝太阳穴爬去。结婚时那还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即使是后来昼夜颠倒的哺乳期,那双眼睛也只是稍显疲态。当时男人送了女人时下最贵的一款眼霜。收到礼物之后女人并不欣喜,甚至皱起了眉头。女人说现在是孩子花销最大的时刻,不要把钱随便浪费在这些没有实质意义的事情上。男人虽然很失落,但却表现出了一副深以为然。男人不忍继续看着女人眼角,彷佛看的时间越久,女人的眼纹就会更加深刻。男人把头转了过去,儿子还一直扒着窗外看,彷佛要看穿这激荡的云层。 终于飞行趋于平缓,女人恍如梦醒般地迅速将手抽走,然后关切地问儿子有没有被吓到。“妈,这很正常的,老师讲过原理,不过今天遇到真的了,这感觉真刺激。”大概是儿子的回答出乎意料,女人余悸未消的脸上才显示出男人原就计算出的失落。她似乎还有些不甘心,挺直身板望向四周,四周的旅客都安静的坐在座位上,空姐微笑地俯下身来问女人是否需要帮助
北京治疗白癜风的费用是多少,女人刚刚挺直的腰板一下子就塌了下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不用。男人盯着空落落的手臂陷入了沉思…… 儿子的大学,道路的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男人不禁想起儿时熟背的一句古训,儿子真的是长大了,一个人拉着行李箱背着鼓鼓囊囊的双肩包走在前面,把他们两人远远的甩在后面,倒显着他们是两个悠闲漫步在校园的路人。 今天是新生入学报到的小高峰,路上三五成群都是送学的家长,所有的家长都帮孩子拎着东西,还四处打听着宿舍楼在哪里,甚至还有的在帮孩子和引导入学的学长学姐们套着近乎,一片欣喜不舍离别的忙碌景象。 女人小跑几步追上了儿子“累了吧,让妈帮你提一会,看看你这满头的大汗。”女人从包里拿出纸巾想给儿子擦汗,儿子太高了,即使她穿着高跟鞋却还是没有够着儿子大汗淋漓的额头,儿子依旧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着。女人高举着的纸巾像阳光下的一面旗帜缓缓落下。 “阿姨,学弟长得真高,现在你都够不着了,一看就知道阿姨是把什么好吃的都给他吃了。”旁边指引我们的一个同学笑嘻嘻地说,像是在揶揄着儿子。 儿子倒是没什么,她反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来了另一只时刻准备提儿子手提箱的手,任儿子和那个同学有说有笑地向前去了。 “真的是长大了呢。”女人默默地感叹,她那不知何处安放的双手理了理翻折的衣角。 “儿子终归是会长大的,会越来越懂事了,以后我们就可以省心了。”大概是想安慰她吧,男人应答着女人。但是女人听到这句话,却停住了脚步,大大的眼睛看着男人,眼里透露出的是一抹不屑。 省心这个词在女人心里男人是不配的,毕竟在女人的眼里,男人就没操过心…… 儿子出生没有多久,女人的产假就结束了,看着婴儿车里面不知世事的儿子,男人知道女人有着诸多的不安心,即使母亲已经从乡下上来帮衬着两人。计算着女人该回去上班的日子,男人买了一款笔记本电脑当作重回职场的礼物。当男人满心欢喜地回到家时,却发现女人继续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抱着孩子在家里来回踱步,而那个笔记本和写着“祝职场妈妈越来越美丽的”贺卡已经被放在了茶几上。女人说有个电脑也挺好,这样她就可以等儿子睡着的时候回看育儿讲堂了。她一向都不是工作上的女强人,但是婚前也从没有向男人透露过半点要当全职妈妈的意愿。这个决定虽然急促但也不是全无道理的,孩子太小就算把母亲接来还是没有她照顾的那么妥贴的。这是男人给自己的解释,只不过,电脑后来被转移到另一个孤独的角落,渐渐落满了灰尘,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没过多久母亲也收拾起了行囊回了乡下,母亲说不放心父亲一个人。 女人对儿子的爱是那样的毫无保留。她可以轻拍着儿子哼着摇篮曲直至儿子在睡梦中砸吧着小嘴。甚至可以夜里面偷偷爬起来几次,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睡着的儿子,似乎想悄悄地潜入儿子的梦乡。慢慢的夫妻之间原本的干柴烈火,她都因为怕吵醒儿子变得很抑制,后来甚至只有男人的软磨硬泡之下,两人才会溜到小房间,但总是草草了事,儿子一刻不在她的眼皮底下,她都放心不下来。再后来因为打呼,男人也被发配到书房去睡了。男人很是不解,曾经听不到自己呼噜声就不能安心入睡的女人,怎么突然之间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等儿子长大些就好了,那时男人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等到孩子长大了,女人又开始操心孩子的教育,一刻都不曾停歇,拖着男人求爷爷告奶奶四处找关系才成功使儿子上了当地唯一的一所双语幼儿园,其实所谓的双语幼儿园也只不过只有一个白皮肤,*头色的洋教师而已,却比一般的幼儿园的价格高出3倍,说真的,交这个钱的时候,男人觉得肉疼,看着死死抱着女人不肯上幼儿园的儿子,又觉得心疼。 “你难道,想输在起跑线上嘛?”这是求学以来女人说的最冷酷的一句话。对男人也好对儿子也罢。等儿子稍大些又给儿子报了各种学习班,从早上到晚,女人成为了儿子的司机加保姆。最后,好不容易要上小学了,为了儿子考上师资力量较好的小学,又拖着儿子参加各种比赛与考试,男人觉得女人完全都忘记了她自己甚至忘记了男人。儿子的青春期来了,叛逆也来了,只不过没有想到儿子的叛逆竟然会成为他们两人之间的导火索。 “孩子,经常去网吧,玩到老晚才回来,你就不管管?”那天儿子把作业写完一丢不顾女人的反对又跑去了网吧。 “这挺正常的啊?这么大的孩子有哪个不爱玩的,只要不影响学习就好,而且我相信儿子是有克制力的。偶尔放松下也是很好的。”男人懒洋洋地说。这个年纪的自己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骑上父亲那辆二八杠自行车在村子里招摇过市,引得一群小毛孩在屁股后面追赶,所以就显得分外理解儿子。 “这不是克制力的问题,这是网瘾啊。”女人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声嘶力竭“作为父亲,你一点都不合格,除了赚钱,你不曾为孩子操过一点心。”她又这么说了,男人很厌烦她这么说,她也总是当着儿子的面数落自己。男人不是不爱孩子,只不过一颗心就拳头般大小,自己做不到一颗心全是孩子。相比较于女人,男人对孩子的爱就显得那么吝啬。也许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痛让她更加深切的感受到血缘关系才是最为牢固的纽带吧,只有儿子是这个家中与她真正血脉相连的人,儿子自然而然的就成为她心中的第一位。也许曾经男人还排在了第二,但是随着时光的裂变,现在儿子应该是她心中的唯一了吧。渐渐的男人再也不与妻子争论,用沉默代替抗争。 儿子的寝室是四人间,室友的爸爸妈妈也都来了,女人开始熟练地打扫儿子的床铺,儿子被通知要去辅导员办公室交一下入学资料,放下行李就走了。男人干站着觉得很有点尴尬,但是又不知从何下手。大概是被发现了吧,女人随手递给男人一个盆,男人立马去打了一盆清水给女人浣洗抹布,两人这一来一去也算是相得益彰。儿子对床的那家人已经收拾干净了,父母两人坐在床上休息着。他们夫妻两个看上去比同龄的父母都要年轻,女方穿着一身明亮的连衣裙,男方似乎是为了配合女方的衣着,衬衫上的小花边与妻子的衣服颜色是一致的,这种精心搭配的衣着过算是目前杂乱无章的宿舍里面一道别致的风景。他们非常热亲,夫妇一唱一和地样子像在表演一部和谐的话剧。他们还给宿舍里面每家都送上了一大包洗摘的干干净净放在保鲜袋里面的葡萄。女人推说手脏没有接,这家爸爸就笑嘻嘻地将葡萄放到了儿子的行李箱上。 “来,老婆吃一颗葡萄,这个是里面最大的一颗。”对面的爸爸将葡萄送到他妻子的嘴巴里,等葡萄肉皮被妻子灵活的牙齿与舌头剥离开来,他又赶忙将手放到妻子的嘴边接住了那一小搓葡萄皮,然后又将第二个大葡萄送到妻子的嘴里。对妻子殷勤的样子像是初恋一般。 “咦,你们真肉麻,也不觉得害臊。”他们的儿子不好意思了,小声地提醒他们,嫌弃的表情里面却是透露着一种自然,大概总是看到父母如此吧。 “我们干嘛害臊啊,你是不是羡慕,羡慕的话你也抓紧找着小女朋友给你喂东西吃吧。”对面的妈妈竟然开起来了儿子的玩笑,爸爸连忙应和,引得其他几家家长都跟着笑了。 男人看了看她,她的嘴角向上扬起,微风浮动起她没有扎起的几缕发丝,男人又端起塑料盆,盆里面浑浊的水随着男人的走动散发着温柔的涟漪。 很快收拾好了,往来的人群中女人抱住儿子忍不住地抽泣,儿子很小声安慰着,用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儿子的动作很温柔,温柔的像一阵风又使她的眼睛再次湿润。 女人第一次如此止不住哭泣时,他们还没结婚。一天晚上,男人的肚子疼的有如刀绞,一看已经凌晨,就一个人颤颤巍巍地打了个车去医院看了急诊。事肯定是没多大事,是急性阑尾炎,医生给打了点滴开了药就说要安排下手术切除就可以了。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云淡风清,可是等女人出现在病床前时,一切又变成了梨花带雨的模样。 “你生病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啊。” “又不是什么大病,我一个大老爷们可以的,大晚上的,就不想打扰你了。” 女人沉默了一会,低着头,男人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也只好不说话了。 “我去给你打点热水。”等女人回来时,眼圈明显有些微微泛红。 “你知道日本人身体的某个部位都短了一截嘛?你知道短在哪里嘛?男人一脸猥琐地看着女人坏笑。女人肉乎乎的脸上立马出现了鄙夷的神情,如果此刻的男人不是身体抱恙,那下一秒估计就是个巴掌。 “你想什么呢,思想这么邪恶。”男人也立刻装出一副鄙夷的样子,还立马用双手抱住了自己胖胖的身体然后又假装一脸惊恐地往后靠去。 “那少了一截什么?”女人的大眼睛一直在男人的腰间盘旋着。 “阑尾啊,少了一截阑尾啊。”男人哈哈大笑。女人愣了一下,随即脸颊通红也笑了,男人觉得那个时候的女人像极了一个刚熟透的西红柿,很可爱。可是没想到的是,女人笑完之后就哭了,眼泪如清晨晶莹的露珠。露珠一滴滴地流下,不愿停歇的样子。男人慌了,连忙用手去擦女人脸上的泪水,可是越擦越多,就像此刻帮女人擦拭泪水的儿子。 泪水大多是一种担忧,一种不被需要的担忧吧。 没有了儿子,我就是她身边唯一的男人,男人心里竟有些丝丝的庆幸。女人很努力地在克制着自己情绪,但依旧不停地哽咽,像一个刚会说话的小女孩突然之间被别人抢走了心爱的洋娃娃。男人走近她的身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她满是泪水的眼睛看了一下男人算是匆匆表达了谢意。 梧桐树依旧挺拔坚毅地站着,树叶却随着温热的风慢慢地飘荡在黑色的柏油马路上。 “爸爸妈妈,和这些大树说再见吧?以后就是这些大叔陪伴着姐姐啦!”耳边传来一声稚嫩,循声望去是一个大约4,5岁的男孩正牵着他姐姐的手在梧桐树下合影,也许是不曾想到弟弟会冒出这句话吧,女孩笑弯了腰,似乎一家人所有的情景都被定格在了这一刻。女人看着出神,久久不愿挪开双眼,梧桐树下来来往往许多人…… 男人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适宜地提醒女人该走了。身后传来儿子的呼喊“我可没有给你们两个买回程的机票啊,你们今天怕是回不去了。”儿子狡黠地低下头,男人和她一脸诧异。“呐,这是这个城市的旅游攻略,你们要不就抽空去玩玩吧。”说罢,儿子将那本记载的满满的攻略小本子塞在了女人的手里,转身又只留下个背影。许久,回过身来向两人招手,金色的阳光洒在儿子的身上就像神话中的天使。 两人愣在原地不知该何去何从,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旅行,他们已经许久不曾想过。天空渐渐黑了,男人用手机查询了一下今晚的航班,都已售罄。忽然一阵风刮起,将地上的尘土吹起,迷了一眼,男人使劲揉了揉眼睛,但是泪水却无处隐藏地暴露在空气中。一张纸巾出现在眼前。男人连忙拿起把眼泪擦掉,说是沙子迷了眼。女人也只是嗯的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今晚是回不去了,你累了吧?我们找个地方先住下吧?” 女人点了点头,男人打开手机搜寻着附近的酒店。风越来越大,要变天了,刚刚升起的微白色的月亮不知何时已被乌云遮蔽。趁着雨还是淅淅沥沥的,两人连忙小跑躲进了一家快捷酒店,这家快捷酒店的装修简单轻快,来入住大部分都是年轻的情侣吧,男人想。女人倒是没有关注酒店的装修风格只是连忙将衣服上凌乱掸去,就像已在不经意之间掸去脸上的担忧。 前台小姐热情的问两人是否需要大床房,并请出示身份证,男人转头看看她,一阵小跑导致她的整个脸都有些红,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男人对前台说开一个标准间吧,说罢把自己的身份证给了前台,女人也走上前台把自己的身份证掏出来了。她的身份证上的照片还是她6年前的样子,当时还是男人陪着她去派出办理的,男人记得当时两人还吵了一架,当然还是为了儿子。原因是女人竟然把自己准备暑假一起出去旅游的钱偷偷地给儿子一个人报了暑期出国夏练营,男人不是心疼这笔钱,只是觉得一遇到儿子的问题,女人就像是一个目中无人的独裁者。那天男人说了很重的话,女人在拍这个证件照的时候整个脸都是气鼓鼓的活脱脱的像一只肿胀的河豚,现在想想她那时还是挺可爱的。但是从什么时候起,女人就变得不可爱了呢?男人没敢往下想,有人说可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词,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可爱,那么她做的任何残忍的事情都可以用可爱来解释。而当可爱这种主观感受慢慢消失,便是现实最大的残酷。 男人说去便利店买点洗漱用品与吃的回来,女人一个人先回了房间。男人蹲在便利店门口吸了好一会的烟,因为不知道怎么单独地面对这个熟悉的陌生人。是啊,两人已经分开了许久,但是又不忍心让女人在毫不熟悉的他乡一个人承受着暴风骤雨里的黑夜,于是两张单人床应该是最合理的安排了吧。男人买了些面包,顺手拿了一瓶红酒。 进房间之前,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找保洁阿姨借了瓶空气清洗剂胡乱往身上喷了些,以前男人就经常这么干,屡试不爽,女人从未发现。敲了敲门,女人开了一条门缝,看到是男人才将门大开。男人把东西放在桌上,她拿了一双拖鞋让男人换上,男人连忙说谢谢。 “你抽烟了吧?” “你闻到味道了?”男人连忙闻了闻衣袖,一股廉价的清洗剂的味道钻进鼻孔“以前你是从来都没发现过的。”男人讪讪地说。 “也许是吧。”她像是在承认着什么。 女人打开购物袋,发现了那瓶红酒,男人连忙说“有些认床,喝点酒有助于睡眠。”她笑了示意男人赶快去洗澡。浴室的莲蓬头洒出的水的温度正好,在流动的热水轻轻地抚摸下,男人觉得浑身有些痒痒的,就像是破裂的伤口在慢慢地愈合。地砖上的地漏上浮着一团乱糟糟的毛发,暖暖的却让人莫名的安心。 男人穿戴整齐出来,女人已经把红酒开好,很显然2只高脚杯是特意让客服送上来的。女人似乎还补了妆,灯光下她的嘴唇颜色和红酒一样鲜艳动人,头发也全部随着散下。她的身影比白天时看到更加纤瘦。看着这单薄的身影男人只是觉得现在的女人像极了一瓶尘封多年的酒。 男人拿起酒杯咂了一口,有点涩,女人却只是低头一直不停地以桌子为支点摇晃着酒杯,红色的液体随着她指尖的律动开出一朵又一朵美丽花儿。 “儿子也上大学了,回去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男人问,女人并没有回答,打开手机放了一首并不怎么知名的钢琴曲。 “儿子突然之间都长这么大了,你是从什么时候感觉到儿子长大了的?”女人问 男人仔细想了想,心中并没有确切的答案。儿子好像是在漫漫之中突然长大的,十几年的时光流淌,转眼之间就长大了。“从儿子再也不缠着我给他买玩具的时候吧。” 霎那间儿子幼时冲着两人撒娇耍赖的场景彷佛浮在两人面前,她笑了,男人也笑了。 “今天儿子宿舍里面那一家人的对话让我觉得儿子一下子长大了。” 男人不解,女人继续说“儿子以后也要找女朋友,谈恋爱这可不就大人了嘛。”原以为作为母亲的她会在儿子行为的点滴中体会到儿子长大,但却出乎意料是这样一个答案,男人觉得有点不像她。 “打算的话,我想以后把放在儿子的目光拿回四分之三。”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捋了捋头发,年轻时她总是喜欢做这个动作,那时她总是散着长头发,极少束起。“四分之一,我要放到我自己的身上,更加关心与爱护自己,让自己活得更加丰富些吧。” “那剩下的四分之二呢?”男人又喝了一口酒,像是在壮胆。 女人也喝了一口酒,酒顺着她的喉咙流下,她喉咙微微鼓起了一个驼峰。“一半,我打算用来重新体会生活吧。”她看向窗外的眼神闪闪发光。男人不知道怎么继续这毫无预想的回答,连忙顺手翻开儿子记满旅游攻略的小本子看了起来。翻开第一页,儿子略带粗犷的手书袭来“祝爸爸妈妈旅行快乐!”女人继续微仰着头喝着酒,鼻子与高脚杯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柔美的曲线。 “其实,我觉得挺对不起儿子的。”也许是喝多了,她突然对男人说了这么一句话。男人点了点头,其实自己并不知道女人所说的对不起是什么,但是情绪却让自己做出了回答。 “其实我一直以为夫妻是可以分开的家人,今天才突然明白有的家人是可以分开的,有的家人却不能……”女人小声呢喃着。